第8章 协约国潜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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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
为了对抗德国潜艇，协约国海军研发出了几种作战方法，但关于这些作战方法的优点我可能给了读者一种错误印象。在解决最令人头疼的战争问题时，驱逐舰、巡逻艇、猎潜舰和伪装猎潜舰都取得了巨大成就。人们普遍认为，在搜索德国潜艇方面，成就最高的是驱逐舰。此外，就数据而言，驱逐舰的成就确实是最高的。驱逐舰利用深水炸弹和大炮击沉了很多德国潜艇。然而，最具毁灭性的战舰并不是驱逐舰。迄今为止，在摧毁德国潜艇方面，人们还没有听说过最具毁灭性的战舰取得的成就。德国潜艇吸引了世界各国的注意力，因此，面对海下航行的潜艇，新闻读者很少会怀疑是其他国家的潜艇。绝大多数人听说过U型潜艇，但很少有人听说过H型潜艇、E型潜艇、K型潜艇和L型潜艇。H型潜艇、E型潜艇和K型潜艇都是英国潜艇，L型潜艇是美国潜艇。在摧毁德国潜艇的过程中，与水面舰艇相比，协约国潜艇的行动更成功。协约国约有五百艘驱逐舰。这些驱逐舰利用大炮和深水炸弹击沉了三十四艘德国潜艇。此外，协约国的辅助巡航船如拖网渔船、游艇等约有三千艘，击沉了三十一艘德国潜艇。协约国拥有的潜艇只有约一百艘，却击沉了二十艘德国潜艇。显而易见，因为协约国拥有的驱逐舰数量是协约国潜艇数量的五倍，所以协约国潜艇击沉德国潜艇的记录超过了最强大的水面反潜舰击沉德国潜艇的记录。
因此，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潜艇最致命的对手是潜艇本身。显然，水下战争像是一种需要以毒攻毒的疾病。在某种程度上，这一事实是海军行动中最令人震惊的事实。有趣的是，关于协约国潜艇的结论彻底推翻了美国刚刚参战时的所有想法。在历史上，当潜艇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潜艇最与众不同的特点是不能用潜艇对战潜艇。作家们喜欢指出，战舰可以与战舰作战，巡洋舰可以与巡洋舰作战，驱逐舰可以与驱逐舰作战，但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由于潜艇的这一特点，英国引入潜艇似乎是一件危险的事。一百多年以来，人们一直认为，对实力相对较弱的海上强国来说，潜艇非常重要。19世纪，潜艇在海战中出现了很多次。值得注意的是，人们总是认为潜艇是摧毁英国舰队的有效方式。
现代潜艇的发明者是耶鲁大学的本科生戴维·布什内尔。曾任英国海军首席海军军官的威廉·怀特爵士认为，戴维·布什内尔发明的著名的“海龟”号潜艇包含现代潜艇在浮力、稳定性和深度控制等方面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1905年，威廉·怀特爵士说：“自戴维·布什内尔之后，在设计潜艇方面，没有人发现或应用任何新原则。戴维·布什内尔向后人指明了研究潜艇的道路。我们虽然发现了替代一些基本要素的方法，并进行了实际测试，但最终发现，戴维·布什内尔的设计是最好的。”戴维·布什内尔设计的潜艇的主要灵感来自对英国的敌意，因为当时英国正与美国交战。1777年，戴维·布什内尔发明了潜艇，其目的是击沉停靠在美国海岸的英国军舰，切断英国与北美洲之间的航道，从而帮助美国人获得自由。戴维·布什内尔的雄心壮志并没有实现，因为当时几乎没有必要这样做。我想强调的一点是，戴维·布什内尔认为，美国可以利用他发明的潜艇剥夺英国的海上霸主地位。他的继任者罗伯特·富尔顿受到类似抱负的启发，于1801年发明了“鹦鹉螺”号潜艇，并且将“鹦鹉螺”号潜艇驶进了布雷斯特，炸毁了一艘商船。这一激动人心的尝试是为了让拿破仑·波拿巴相信，有一种方法可以摧毁英国舰队，从而剥夺英国的海上控制权。尽管这次试验振奋人心，但没有让拿破仑·波拿巴相信潜艇的价值。因此，罗伯特·富尔顿将自己发明的潜艇带到了英国，并将其展示给了当时的英国首相威廉·皮特。虽然潜艇给英国首相威廉·皮特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他并不认为潜艇能激起英国人的极大热情，并且说：“如果我们采用潜艇作战，那么将会导致英国海军的终结。”
威廉·怀特爵士
“海龟”号潜艇工作示意图
拿破仑·波拿巴
英国首相威廉·皮特虽然并不看好潜艇，但还是将罗伯特·富尔顿推荐给了当时的海军大臣圣文森特伯爵约翰·杰维斯。
圣文森特伯爵约翰·杰维斯说：“威廉·皮特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他为什么要鼓励一种对主宰海洋的人来说毫无用处的战争呢？如果战争获胜，英国的海上霸权就会被剥夺。”
威廉·皮特
约翰·杰维斯
圣文森特伯爵约翰·杰维斯的反对理由很明显，他认为目前为止，潜艇似乎没有对手。在他看来，潜艇可以长时间在水下航行，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接近大型战舰，并且可以随心所欲地摧毁战舰。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拥有两艘到三艘潜艇的国家可以消灭整个英国舰队。因此，显而易见，潜艇对英国海军毫无用处。潜艇如果能够完成安排给它的任务，那么拥有潜艇的国家将成为新的海上霸主。但因为英国已经控制了海洋，所以潜艇对英国来说就是多余的。然而，如果潜艇掌握在一个海军力量较弱的国家手中，并且这个国家想要夺得海上霸权又不想遭受损失，那么潜艇就为该国提供了一个打败英国舰队的机会。如果一艘潜艇可以摧毁另一艘潜艇，那么潜艇将构不成威胁，因为到时候，为了控制大海，很多国家会建立一支强大的潜艇舰队。但一直待在水下的潜艇怎样在黑暗中找到进攻机会呢？鉴于上述考虑，圣文森特伯爵约翰·杰维斯和其他英国专家似乎很清楚，英国的最大利益不是通过发展潜艇获得的，而是通过压制潜艇获得的。罗伯特·富尔顿的传记作者暗示，英国政府向罗伯特·富尔顿提供了很多资金，让他将潜艇带回美国，然后忘掉一切。罗伯特·富尔顿给格兰维尔伯爵格兰维尔·莱韦森-高尔写了一封信，说：“除非每年给我两万英镑，否则我不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但罗伯特·富尔顿的发明似乎没有市场，于是失望地回到了美国，并将所有时间花在了研究蒸汽船上。针对潜艇的防御能力，罗伯特·富尔顿的观点和当时占主导地位的观点一样，他说：“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
罗伯特·富尔顿
格兰维尔·莱韦森-高尔
现代海军采用的潜艇是约翰·菲利普·霍兰设计的。约翰·菲利普·霍兰是爱尔兰裔美国人，也是芬尼兄弟会的成员。他认为潜艇是摧毁英国海军的唯一手段，他设计的潜艇完全可以用来摧毁英国海军，封锁英国海岸，从而为爱尔兰争取自由。因此，他设计的第一艘潜艇被称为“芬尼亚公羊”号潜艇，但这艘潜艇根本不是一艘“有撞角的军舰”。约翰·菲利普·霍兰一直坚持认为，潜艇在海战中没有对手。他高兴地叫道：“你没有可以对付潜艇的办法，甚至连潜艇自己也不行。”
19世纪90年代末，英国议会辩论记录文件表明，英国海军领导人也认为潜艇没有对手。1900年，担任英国海军大臣的乔治·戈申子爵认为潜艇不值得考虑。他说：“利用潜艇作战的想法是一种病态的想法。在海战中，我们不需要注意潜艇。潜艇是实力较弱的国家的武器。”但不久，阿诺德·弗尔斯特对乔治·戈申子爵的观点表示反对。他说：“如果乔治·戈申子爵是因为控制潜艇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而建议我们不应该建造潜艇，那么我应该认真考虑是否与他进行辩论。但乔治·戈申子爵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海军部不愿意承担任何潜艇项目的费用，因为潜艇是弱小国家的武器。但如果潜艇非常实用，那么拥有潜艇的国家将不再弱小，甚至会变得十分强大。我们比其他任何国家都更有理由害怕潜艇。因此，在其他国家努力解决潜艇问题时，我们却不去解决潜艇问题，这是不明智的。乔治·戈申子爵再次说道：‘应对潜艇攻击的最佳方式正在得到更多关注。’因此，只有关于如何对抗潜艇的建议才是有价值的。似乎可以肯定的是，必须从其他方面寻找应对潜艇的方法，而不是靠我们自己建造潜艇，因为很明显，一艘潜艇不能与另一艘潜艇作战。”
约翰·菲利普·霍兰
乔治·戈申子爵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所有国家的专业海军都认为，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然而，战争持续了几个月后，有证据证明这个想法是荒谬的。正如已经说过的那样，实战很快证明：潜艇能够对抗潜艇，并且潜艇是最有效的反潜舰。因此，英国海军部立即开始设计一种可以快速行驶的特殊狩猎潜艇。
事实上，大众对潜艇的态度仍然受到法国科幻小说家儒勒·凡尔纳的影响。一种倾向认为，潜艇是一种拥有隐身能力的船，几乎一直在水下秘密航行，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踪迹，并且可以随时浮出水面发射鱼雷。然而，关于潜艇的这些描述无疑是错误的。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时刻牢记，在大部分时间，潜艇是一艘水面舰艇。实际上，从苏格兰和爱尔兰海域附近的黑尔戈兰湾航行到大西洋贸易航线的途中，德国U型潜艇一直都在水面上航行。几个星期以来，德国U型潜艇四处寻找目标，几乎一直待在水面上。水面巡航让德国U型潜艇感到非常疲倦。只有两种情况会迫使德国潜艇潜入水下。第一种是当德国潜艇探测到一艘商船时，它会潜入水下，因为鱼雷能否击中目标完全取决于潜艇的水下行动。第二种是德国潜艇发现了一艘驱逐舰或其他危险的巡航船，因为正如人们说的那样，德国潜艇无法与驱逐舰作战。因此，只有在遇到危险时，德国潜艇才会潜入水下。危机出现的时候，德国潜艇要么逃离，要么发动攻击。
儒勒·凡尔纳
德国潜艇攻击一艘协约国商船
在一次巡航中，德国潜艇潜入水下的时间只占整个巡航过程的一小部分。然而，德国潜艇必须时刻准备潜入水下，这也是德国潜艇不得不长时间待在水面上的原因。潜艇有两套引擎，一套用于水面航行，另一套用于水下航行。重油发动机推动潜艇在水面上航行，但需要消耗大量空气。因此，在水下航行时，潜艇无法使用重油发动机。一旦潜艇潜入水下，就会将动力转化成电动马达，电动马达不会消耗维持潜艇兵生命所需的氧气。但由于尺寸限制，潜艇无法携带大型存储电池，导致潜艇在水下的巡航半径非常小，不超过五十英里或六十英里。为了给电池充电并获得水下航行的动力，潜艇必须浮出水面。然而，潜艇只有在水下才能完成击毁目标船的任务，并且只能潜入水里才能避开水面上的战舰。因此，潜艇必须时刻准备潜入水下并在水下保持长时间航行。也就是说，潜艇的存储电池必须始终保持最高效率，不应该被不必要的航行浪费掉。换句话说，除了试图攻击协约国商船或逃离危险时所需的短暂时间，德国潜艇必须一直待在水面上。在德国潜艇的一生中，最大的悲剧就是电池耗尽时遇到驱逐舰。如果在浅水区遇到驱逐舰，那么德国潜艇可以潜入水下，否则德国潜艇不能潜入水下，因为只有在浅水区，德国潜艇才有可能逃离危险。即使德国潜艇还有一点电，并且已经成功潜入水下，也不能在水下停留太长时间，因为电力很快会消耗完。电力消耗完后，德国潜艇要么浮出水面投降，要么被摧毁。德国潜艇的成功取决于可以停留在水面上的时间。尽可能保持电力充足可以使德国潜艇随时潜入水下，并长时间待在水下。事实上，潜艇本身的存在也是这样的。
纯粹的机械限制解释了德国潜艇为什么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潜艇。但德国潜艇只要与水面舰艇作战，长时间停留在水面上的事实就不算什么缺点。即使德国潜艇的大部分甲板暴露在水面上，在茫茫的大海上，德国潜艇也只是一种相对较小的船。我已经说过驱逐舰和其他巡航舰在试图追捕德国潜艇的过程中存在巨大劣势。驱逐舰虽然体型较小，但和德国潜艇相比大很多。因此，水面上航行的德国潜艇的监视哨可以在暴露前发现驱逐舰。当驱逐舰即将出现的时候，德国潜艇能做的就是躲避在水下，等到驱逐舰离开后浮出水面继续航行。采用护航体系之前，协约国海军主要依靠驱逐舰和其他水面舰船寻找德国潜艇。德国潜艇经常和协约国的巡航舰出现在同一片海域，偶尔会潜入水下隐藏自己的踪迹。但我们可以想象一下，除了携有深水炸弹、鱼雷和大炮以及撞击能力，驱逐舰还有另一种特性。设想一下，如果驱逐舰和德国潜艇一样，可以在水下航行，可以安装一个潜望镜用以观察广阔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那么当驱逐舰发现一艘德国潜艇时，可以在水下快速接近目标并发射鱼雷。显然，可以在水下航行的驱逐舰会剥夺德国潜艇的唯一优势————隐藏能力。
没有一艘驱逐舰能够完成潜入水下击毁德国潜艇的壮举。事实上，有一种船可以做到，即潜艇。这一例证立刻说明了协约国潜艇为什么是德国潜艇最可怕的对手的原因。显然，罗伯特·富尔顿、约翰·菲利普·霍兰和其他人宣布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时，并没有预见到潜艇的正确使用方式。他们将潜艇视为一种可以在水下长时间航行的船，认为潜艇只偶尔浮出水面获得新鲜空气。此外，他们很清楚，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水下的潜艇不能互相作战，因为水下的潜艇无法看见彼此。在这种情况下，两艘潜艇之间的战斗就像两个被蒙住双眼的拳击手之间的比赛。早期潜艇也无法在水面上作战，因为即使面临武器威胁，潜艇也可以迅速潜入水下拒绝战斗。罗伯特·富尔顿和约翰·菲利普·霍兰认为，潜艇之间的战斗就是两艘潜艇在水下相互撞击。许多早期的珍贵照片描绘了潜艇之间激动人心的深海作战，照片上的潜艇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海怪，耀眼的探照灯可怕地射向对方。战败的潜艇之所以战败是因为遭到对方偷袭，但战败潜艇也经常偷袭水面舰艇。
重要的是，在潜艇与潜艇的对战中，与德国潜艇相比，协约国潜艇拥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正如已经解释过的那样，大部分时间，U-53潜艇、“瓦伦丁纳”号潜艇、“莫拉特”号潜艇和其他德国潜艇不得不待在水面上，以便节约电池的电力，从而可以在协约国驱逐舰靠近时迅速潜入水下。但协约国潜艇指挥官并不需要保持待定状态，因为协约国潜艇不会遇到水面上的危险。驻扎在斯卡帕湾的协约国舰队发现，德国的水面舰艇不会在公海上航行。事实上，协约国潜艇偶尔也会遭到协约国驱逐舰的攻击。然而，这种情况虽然经常发生，但不会干扰协约国海军的行动。这一点看起来似乎自相矛盾，但又是完全真实的，因为协约国潜艇不需要随时准备潜入水下。实际上，协约国潜艇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因为它们不需要被迫节约电力。因此，在追捕德国潜艇方面，协约国潜艇拥有很大优势。英国和美国的潜艇可以潜入水下充电，并且可以快速前进，在“潜望镜深度”处保持水平位置。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深度，协约国潜艇就可以投射潜望镜。协约国潜艇的航行速度非常慢，约每小时一英里。在不耗尽电池的情况下，协约国潜艇可以航行一整天。
事实证明，德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水面上航行，潜艇的司令塔和甲板也暴露在水面上。但协约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偶尔会投射潜望镜。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德国潜艇可以发现协约国驱逐舰。同样，协约国潜艇的潜望镜在进入德国潜艇的司令塔视线范围内之前，可能已经发现水面上的德国潜艇。协约国潜艇的指挥官可能会在水下用潜望镜扫视海面，直到发现德国潜艇。然后，协约国潜艇依然会待在水下，以免被德国潜艇发现，同时悄悄地航行到鱼雷的射程范围内，将鱼雷发射到德国潜艇上。像德国潜艇袭击没有抵御能力的协约国商船那样，现在，在没有收到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德国潜艇也遭到了同样的袭击。然而，因为德国潜艇是一种交战船，所以协约国潜艇的行动没有违反国际法。
第2节 协约国潜艇的成就
和其他巡航舰一样，协约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不列颠群岛入口处的限定海域内。协约国潜艇最喜欢的海域是英吉利海峡、爱尔兰海南部入口圣乔治海峡和苏格兰与爱尔兰之间的北部通道。读者可能记得，在这些海域，护航舰队分开后，协约国商船通常是单独前往目的地的，其中很多商船要么完全没有护航舰的保护，要么没有得到有效护航。因此，这些海域成为德国潜艇攻击单艘协约国商船的最佳地点。协约国将这些海域分成了几块，每一块用一个字母表示并由一艘协约国潜艇巡航。一般情况下，协约国潜艇一直在各自分配到的海域内巡航，并且会用特有的“钢坯”进行巡航。只有在追捕德国潜艇的时候，协约国潜艇才能离开限定海域。与此同时，协约国潜艇也在北海搜寻德国潜艇，而德国潜艇必须通过黑尔戈兰湾的雷区或丹麦与挪威之间的斯卡格拉克海峡。
如前所述，协约国潜艇白天一直待在水下，潜望镜每隔十五分钟会暴露在水面上，搜索几英里范围内的海面。当夜幕降临时，协约国潜艇通常会出现在水面上，开始吸入新鲜空气并给电池充电。与此同时，潜艇上的潜艇兵们抓住机会放松一下，看看海面上的世界。协约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但德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水面上。因此，在军事方面，协约国潜艇占据了很大优势，但也使协约国潜艇的工作更加艰难。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协约国潜艇的船舱内也没有暖气，因为释放暖气会消耗很多电量。潜艇内部的温度一般是其航行时的水温。寒冷的空气中夹杂着发动机的油味和食物的气味，潜艇兵们在不能洗澡甚至不能洗脸的情况下，连续航行好几天。在航行途中，协约国潜艇的稳定性并不完美，很多潜艇兵甚至是有经验的潜艇兵经常会晕船。有时，由于不稳定的航行，潜艇上的潜艇兵几乎不可能待在一个位置，也不可能按时睡觉。可怜的潜艇兵可能会打瞌睡，但倾斜的潜艇会使潜艇兵在甲板上爬来爬去。由于船舱内气温太低，潜艇兵们几乎不能写字；由于光线很暗，潜艇兵们也不能读书。潜艇兵们可以吸烟但受到一定限制。但有时，由于氧气不足，潜艇兵们只有不断猛吸才能使香烟燃烧起来。最令人烦恼的是，天气越来越冷，潜艇船舷两边的空气会凝结，船舱内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受潮了。当潜艇兵们躺在床上时，湿气就像雨滴一样挂在他们身上。在水面上待几个小时后，这种不舒适的感觉会产生一种叫“被麻醉”的精神状态。
一次巡航通常会持续八天。巡航结束时，许多潜艇兵会“疲乏到极点”，其中一些潜艇兵已经筋疲力竭。但肉体上的痛苦是最难以忍受的。协约国潜艇随时可能触碰到一枚德国潜艇布下的水雷。令人苦恼的是，英国或美国的潜艇与德国潜艇一样，很可能会遭到协约国水面舰船的袭击。一开始，协约国潜艇上安装了识别信号，预计协约国水面舰船会识别出水面上的协约国潜艇。有时，协约国水面舰船会根据信号成功识别出协约国潜艇。但大多数时候，信号并没有什么作用。英国和美国驱逐舰对自己的潜艇发动的攻击表明，信号无法为协约国潜艇提供有效保护。协约国海军委员会规定，协约国驱逐舰和巡航船都要击沉看到的任何一艘潜艇，除非有明确信息表明对方是协约国潜艇。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协约国潜艇上的潜艇兵与德国潜艇上的潜艇兵面临的危险一样。协约国潜艇上的潜艇兵体会过被很多深水炸弹包围的感觉，他们不得不忍受自己人对自己造成的威胁。类似的情况即使不是很多，也很有可能随时发生。因此，当协约国潜艇看到远处的协约国驱逐舰时，通常会像德国潜艇在同样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那样，迅速潜入水下。换句话说，协约国潜艇上的潜艇兵不愿冒着生命危险证明自己的身份，更愿意伪装成谨慎的德国潜艇。一天，一艘美国潜艇在水面上航行时，看到了一艘美国驱逐舰。潜艇上的潜艇兵们欢呼起来，因为当他们陷入深深的孤独中时，终于看到了一艘自己国家的船。然后，美国潜艇发出了日志中详细记录的所有识别信号，等待美国驱逐舰驶过来。然而，回应美国潜艇的不是友好的问候，而是约二十枚炮弹。炮弹落在了美国潜艇的周围。美国潜艇被迫迅速潜入水下六十英尺的地方。几分钟后，美国潜艇周围的深水炸弹爆炸了。潜艇的船板剧烈摇晃起来，船舱内的灯光熄灭了。美国驱逐舰似乎在逐渐靠近。于是，美国潜艇再次努力浮出水面，发出了军官们能想到的所有识别信号。这一次，美国潜艇成功了。美国驱逐舰越来越近，驱逐舰上的指挥官站在船桥上喊道：
“你是谁？”
“美国L-10潜艇。”
船桥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祝你好运，这是比尔。”
美国驱逐舰的指挥官和美国潜艇的指挥官曾是安纳波利斯的大学室友。
在其他方面，协约国潜艇和德国潜艇有着类似的经历。协约国潜艇的冒险之旅点亮了德国无限制潜艇战，同时是德国人赢得战争的依靠。德国潜艇上的观察员通过潜望镜发现大量协约国商船陆续驶进港口。协约国商船继续航行，完全无视周围的潜望镜。德国潜艇一直注视着驶入港口的协约国商船。
德国潜艇上的观察员自言自语道：“要击沉商船可真容易啊！”由于协约国反潜舰的加入，德国潜艇面临的危险越来越多，但攻击协约国商船并不困难。在潜艇上待了几个星期后，协约国潜艇兵们奇怪地发现，德国潜艇击沉的协约国商船很少。这一事实导致了英国海军和美国海军中普遍存在的一种观点，即德国人并不擅长占领。事实上，德国潜艇通过潜望镜观察到，协约国的大型商船非常绝望和无助。
当协约国潜艇遇到德国潜艇的时候，双方之间的较量一般十分短暂，通常会在几分钟内结束战斗。在极少数情况下，德国潜艇会试图撞击协约国潜艇，但几乎无一例外的是，鱼雷会迅速结束冲突。如果看到德国潜艇的时候，协约国潜艇恰巧在水面上航行，那么协约国潜艇的第一反应是迅速悄悄潜入水下。如果在德国潜艇发现协约国潜艇前，协约国潜艇已经成功潜入水下，那么协约国潜艇会在潜望镜的指引下，慢慢到达鱼雷的射程范围内。就像战争中经常发生的那样，协约国潜艇与德国潜艇之间的战斗是单方面的。德国潜艇很少知道协约国潜艇正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有时，协约国商船会从相对较高的船桥上看到鱼雷航迹。但德国潜艇的司令塔或潜望镜几乎不可能看到鱼雷的轨迹。除了德国潜艇上的观察员，其他人都看不到水面上的情况。德国潜艇体型较小，可以有效保护自己。协约国潜艇发射了许多鱼雷，但击中目标的几率很小。鱼雷通常会经过德国潜艇的船头或船尾几英尺的地方，或者穿过潜艇上方或下面。只要偏差几英寸，德国潜艇就可以免于毁灭。曾经有一枚美国鱼雷击中了德国潜艇，但鱼雷没有爆炸。然而，鱼雷一旦击中目标并爆炸，几秒钟内就能摧毁德国潜艇。鱼雷爆炸后，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到空中，有时德国潜艇也会被抛到空中，或者潜艇的一些零件会四处飞射。随后，海水逐渐消退，海面上留下一块巨大的油斑。油斑处可能会有两到三名挣扎的德国潜艇兵。被摧毁的德国潜艇上的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因此，1918年5月的一个晚上，在直布罗陀海峡以西约二百英里处，英国E-35潜艇在海下巡航。在左舷正衡方向约二英里到三英里的水面上，E-35潜艇发现了一个长长的可疑物。虽然可疑物的外观很普通，但经验丰富的潜艇兵通过潜望镜看到，这个可疑物是一艘德国潜艇。由于海水汹涌，E-35潜艇潜到水下四十英尺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又上升到距海面二十六英尺的地方，并且举起了潜望镜。E-35潜艇立刻发现不远处有一艘巨大的德国潜艇正悠闲地向北航行。德国潜艇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危险。为了到达鱼雷射程内并切断德国潜艇的退路，E-35潜艇重新潜到水下四十英尺的地方，全速行驶了二十分钟，然后再次逼近水面，举起了潜望镜。现在，E-35潜艇就在德国潜艇船尾的位置，但距离依然不够，还不能准确发射鱼雷。于是，E-35潜艇再次潜入水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每隔一段时间，E-35潜艇就会浮出水面，同时发现自己与德国潜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当E-35潜艇成功到达可以发射鱼雷的位置时，鱼雷朝着德国潜艇的方向射了出去，但没有命中目标。德国潜艇如果是一艘水面舰艇，那么就可以看到鱼雷的尾迹，然后迅速逃走。德国潜艇依然漫不经心地航行着，从未发现一枚鱼雷曾与它擦肩而过。E-35潜艇逐渐逼近德国潜艇，从弓形管中发射了两枚鱼雷，击中了目标。随后，只听到一声可怕的爆炸声，巨大的水柱冲向空中。几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水面上出现了一小块油斑。油斑逐渐扩散，直到水面上全是油渍。然后，几名德国潜艇兵浮出水面并开始朝E-35潜艇游过去。
美国海军的七艘潜艇驻扎在爱尔兰的贝雷文海，基地在爱尔兰海的入口处。协约国潜艇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人们将协约国潜艇和德国潜艇混淆了，其中的细节从未被查实过，但真实结果无疑是协约国潜艇击沉了德国潜艇。经过一个星期的巡航，AL-2潜艇返回基地。突然，AL-2潜艇的监视哨发现了德国潜艇的潜望镜。于是，AL-2潜艇立刻改变航向，准备发射鱼雷。夏日午后的宁静被一声可怕的爆炸声打破。显然，德国潜艇遭遇了不幸。AL-2潜艇即刻掉头，迅速潜入水下，试图撞击德国潜艇，但失败了。AL-2潜艇借助监听装置听到了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表明德国潜艇正试图浮出水面但遇到了困难。与此同时，AL-2潜艇还听到了德国潜艇发出的信号，表明德国潜艇遇险并发出了求救信号。根据德国海军部的记录，在贝雷文海附近航行的德国潜艇再也没有返回港口。因此，显而易见，这艘德国潜艇失踪了。美国潜艇指挥官海军中校R. C.格雷迪认为，在被发现前，德国潜艇已经发现美国潜艇，并且发射了一枚鱼雷。但由于发射路线错误，鱼雷返回击中了德国潜艇。还有人认为，AL-2潜艇附近有两艘德国潜艇，其中一艘朝AL-2潜艇发射了鱼雷但没击中。然而，这枚鱼雷急速前进，击中了另一艘德国潜艇。关于这件事的真实情况也许永远无法得到证实。
除了击沉德国潜艇，协约国潜艇还取得了其他成就。我们有理由相信，德国潜艇最害怕的对手除了深水炸弹就是协约国潜艇。一艘被俘的德国潜艇指挥官说：“我们已经习惯你们的深水炸弹，我们并不害怕深水炸弹，但我们一直非常恐惧你们的潜艇。我们永远不知道鱼雷会什么时候击中我们。”德国人非常害怕鱼雷的袭击，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协约国潜艇的活动区域。我们很快明白，只要协约国潜艇能在一个限定区域内巡航，德国潜艇就不会进入该区域，也不会与协约国潜艇作战。这一点似乎有些奇怪。两艘同类型、同规模、同军备的潜艇之间的战斗似乎是平等的，但普通人可能觉得德国人拒绝与协约国潜艇作战纯粹是因为德国人懦弱。然而，德国人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德国潜艇的任务不是与协约国战舰作战，而是摧毁协约国商船。德国潜艇指挥官接到的命令是：“击沉协约国商船！”德国只能以一种方式赢得战争，即破坏协约国的航运，切断协约国的海上联络及美国对协约国在人员、弹药和食物方面的援助。针对这项艰巨任务，由于潜艇和鱼雷数量不足，德国海军只有节约使用潜艇和武器，才有可能赢得战争。德国如果拥有足够的潜艇和鱼雷，那么可能会用潜艇和鱼雷对抗英国的H型潜艇和美国的L型潜艇。换句话说，德国如果可以确保发射的每一枚鱼雷都能击中目标，那么即使鱼雷数量有限，德国也会主动攻击协约国潜艇。然而，为了击沉德国潜艇，协约国使用了很多鱼雷。显然，这是一场德国无力承担的战争。当发现协约国潜艇的时候，德国潜艇会立即潜入水下。因此，协约国潜艇迫使德国潜艇做了一件对德国人不利的事情，即当德国潜艇与协约国潜艇处在同一片海域时，德国潜艇不得不一直待在水下。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潜艇不仅无法攻击协约国商船，还会消耗电力。正如我前面说过的那样，消耗电力大大降低了德国潜艇攻击协约国商船的效率。
与此同时，协约国潜艇的行动降低了德国在1917年建造的巡洋舰型潜艇的价值。德国建造巡洋舰型潜艇的主要目的是应对协约国的护航体系。正如我前文解释过的那样，协约国的护航舰降低了德国潜艇的作战效率。护航体系实施前，体型相对较小的德国潜艇可以行驶两百英里到三百英里，然后进入大西洋，攻击当时没有得到护航的协约国商船。但现在，驱逐舰从英国海岸出发，行驶到距英国海岸两百英里到三百英里的海域，在护航舰队周围形成一道保护屏障，护送护航舰队进入指定海域。于是，德国潜艇被逼到了英国沿海海域，遇到了协约国的驱逐舰、猎潜舰、潜艇和其他巡航舰。人们会记得，在协约国商船穿越大西洋的途中，没有护航驱逐舰为协约国商船护航，因为协约国根本没有驱逐舰完成这一任务。德国人不能派水面舰队突袭海上的协约国护航舰，因为德国水面战舰无法迅速逃离战场，还因为协约国的驱逐舰会护送护航舰前往目的地。德国人只能采取一种方式攻击协约国护航舰。一支由远洋航行的潜艇组成的舰队可以在海上航行两三个月，也极有可能一举击溃护航体系。因此，1917年夏，德国开始建造可以进行远洋航行的巡洋舰型潜艇。巡洋舰型潜艇长约三百英尺，排水量约三千吨，能够携带三个月到四个月的燃料和补给，并且可以装载鱼雷和超出驱逐舰射程范围的六英寸口径的大炮。签署停战协议时，德国已经建造了约二十艘巡洋舰型潜艇。但德国的巡洋舰型潜艇对协约国商船没有造成攻击威胁。协约国潜艇和驱逐舰阻止了德国巡洋舰型潜艇的作战。德国巡洋舰型潜艇很难操作，不仅不能继续留在协约国的反潜舰附近，而且不能有效攻击协约国商船。因此，德国大型潜艇从不冒险用鱼雷袭击协约国的护航舰，甚至不会用鱼雷攻击独自航行的协约国商船，但会用大炮捕获协约国商船。首次发现巡洋舰型潜艇的存在时，人们感到非常恐惧。但结果证明，巡洋舰型潜艇是德国各类船中最无害的一种船。
协约国潜艇取得的另一个重要成果是：德国潜艇无法成群结队地追逐协约国商船。1917年到1918年，人们认为德国潜艇非常可怕，因为德国潜艇常常十艘或者十五艘为一组，停泊在水面上，等待攻击协约国商船或军资运输船。路过的船会看到很多德国潜艇同时追击一个目标。1918年9月，一个美国新闻记者团访问英国。我向美国新闻记者团发表了演讲。在演讲中，我对美国新闻记者说：“我不知道你们在来英国的途中看到了多少艘德国潜艇，但如果你们有这样的经历，一定看到了很多艘德国潜艇。我在美国报纸上看到过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报道。你们如果相信这些报道，那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即海面上的大量协约国商船很难穿过海洋，并且船舷上的油漆已经被德国潜艇刮掉了。当然，这些报道都是非官方的。令人遗憾的是，这些报道刊登出来后，给人留下了一种错误印象。不久前，美国海军乘坐一艘开往英吉利海峡的船来到英国。我看到了其中一位士兵写给他女朋友的信。这位士兵说，他打算将这封信带到岸上，塞进一个邮筒里，这样一来，信件检查员就不会看到信的内容了。信件检查员确实看到了他的信。最后，这封信到了我手中。显然，这位士兵想要告诉女朋友自己经历的危险。他在信中说，他乘坐的船每天都会遇到两三艘德国潜艇，船上的两名间谍被绞死了，‘当我们离开港口到达海上时，至少有十八艘德国潜艇等着我们’。我们能打败德国潜艇吗？”
战争早期，德国潜艇也许以舰队为单位行动。但一旦协约国潜艇开始出航，德国潜艇就不得不放弃以舰队为单位的作战方式。我已经指出了德国潜艇从舰队行动转为潜艇独自行动的过程和原因。在公海上，协约国巡航舰无法判断一艘潜艇是敌是友，也从不知道海面上的潜艇是自己人还是德国人。因此，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协约国海军委员会命巡航舰攻击遇到的任何一艘潜艇，除非有充分证据证明对方是协约国潜艇。毫无疑问，德国人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因此，德国潜艇试图成群结队行动会非常危险，因为它无法确定自己遇到的潜艇是不是协约国潜艇。即使协约国潜艇变得非常活跃，德国潜艇可能也尝试过两艘一起巡航。如上所述，人们猜测AL-2号潜艇可能遇到了两艘德国潜艇。然而，事实上，并没有记录表明AL-2号潜艇遇到了两艘德国潜艇。德国潜艇必须单独行动的情况对协约国非常有利，尤其是当美国开始向欧洲海域运送军队时。关于这一点，我会在下文描述。
第1节 “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
为了对抗德国潜艇，协约国海军研发出了几种作战方法，但关于这些作战方法的优点我可能给了读者一种错误印象。在解决最令人头疼的战争问题时，驱逐舰、巡逻艇、猎潜舰和伪装猎潜舰都取得了巨大成就。人们普遍认为，在搜索德国潜艇方面，成就最高的是驱逐舰。此外，就数据而言，驱逐舰的成就确实是最高的。驱逐舰利用深水炸弹和大炮击沉了很多德国潜艇。然而，最具毁灭性的战舰并不是驱逐舰。迄今为止，在摧毁德国潜艇方面，人们还没有听说过最具毁灭性的战舰取得的成就。德国潜艇吸引了世界各国的注意力，因此，面对海下航行的潜艇，新闻读者很少会怀疑是其他国家的潜艇。绝大多数人听说过U型潜艇，但很少有人听说过H型潜艇、E型潜艇、K型潜艇和L型潜艇。H型潜艇、E型潜艇和K型潜艇都是英国潜艇，L型潜艇是美国潜艇。在摧毁德国潜艇的过程中，与水面舰艇相比，协约国潜艇的行动更成功。协约国约有五百艘驱逐舰。这些驱逐舰利用大炮和深水炸弹击沉了三十四艘德国潜艇。此外，协约国的辅助巡航船如拖网渔船、游艇等约有三千艘，击沉了三十一艘德国潜艇。协约国拥有的潜艇只有约一百艘，却击沉了二十艘德国潜艇。显而易见，因为协约国拥有的驱逐舰数量是协约国潜艇数量的五倍，所以协约国潜艇击沉德国潜艇的记录超过了最强大的水面反潜舰击沉德国潜艇的记录。
因此，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潜艇最致命的对手是潜艇本身。显然，水下战争像是一种需要以毒攻毒的疾病。在某种程度上，这一事实是海军行动中最令人震惊的事实。有趣的是，关于协约国潜艇的结论彻底推翻了美国刚刚参战时的所有想法。在历史上，当潜艇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潜艇最与众不同的特点是不能用潜艇对战潜艇。作家们喜欢指出，战舰可以与战舰作战，巡洋舰可以与巡洋舰作战，驱逐舰可以与驱逐舰作战，但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由于潜艇的这一特点，英国引入潜艇似乎是一件危险的事。一百多年以来，人们一直认为，对实力相对较弱的海上强国来说，潜艇非常重要。19世纪，潜艇在海战中出现了很多次。值得注意的是，人们总是认为潜艇是摧毁英国舰队的有效方式。
现代潜艇的发明者是耶鲁大学的本科生戴维·布什内尔。曾任英国海军首席海军军官的威廉·怀特爵士认为，戴维·布什内尔发明的著名的“海龟”号潜艇包含现代潜艇在浮力、稳定性和深度控制等方面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1905年，威廉·怀特爵士说：“自戴维·布什内尔之后，在设计潜艇方面，没有人发现或应用任何新原则。戴维·布什内尔向后人指明了研究潜艇的道路。我们虽然发现了替代一些基本要素的方法，并进行了实际测试，但最终发现，戴维·布什内尔的设计是最好的。”戴维·布什内尔设计的潜艇的主要灵感来自对英国的敌意，因为当时英国正与美国交战。1777年，戴维·布什内尔发明了潜艇，其目的是击沉停靠在美国海岸的英国军舰，切断英国与北美洲之间的航道，从而帮助美国人获得自由。戴维·布什内尔的雄心壮志并没有实现，因为当时几乎没有必要这样做。我想强调的一点是，戴维·布什内尔认为，美国可以利用他发明的潜艇剥夺英国的海上霸主地位。他的继任者罗伯特·富尔顿受到类似抱负的启发，于1801年发明了“鹦鹉螺”号潜艇，并且将“鹦鹉螺”号潜艇驶进了布雷斯特，炸毁了一艘商船。这一激动人心的尝试是为了让拿破仑·波拿巴相信，有一种方法可以摧毁英国舰队，从而剥夺英国的海上控制权。尽管这次试验振奋人心，但没有让拿破仑·波拿巴相信潜艇的价值。因此，罗伯特·富尔顿将自己发明的潜艇带到了英国，并将其展示给了当时的英国首相威廉·皮特。虽然潜艇给英国首相威廉·皮特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他并不认为潜艇能激起英国人的极大热情，并且说：“如果我们采用潜艇作战，那么将会导致英国海军的终结。”
威廉·怀特爵士
“海龟”号潜艇工作示意图
拿破仑·波拿巴
英国首相威廉·皮特虽然并不看好潜艇，但还是将罗伯特·富尔顿推荐给了当时的海军大臣圣文森特伯爵约翰·杰维斯。
圣文森特伯爵约翰·杰维斯说：“威廉·皮特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他为什么要鼓励一种对主宰海洋的人来说毫无用处的战争呢？如果战争获胜，英国的海上霸权就会被剥夺。”
威廉·皮特
约翰·杰维斯
圣文森特伯爵约翰·杰维斯的反对理由很明显，他认为目前为止，潜艇似乎没有对手。在他看来，潜艇可以长时间在水下航行，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接近大型战舰，并且可以随心所欲地摧毁战舰。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拥有两艘到三艘潜艇的国家可以消灭整个英国舰队。因此，显而易见，潜艇对英国海军毫无用处。潜艇如果能够完成安排给它的任务，那么拥有潜艇的国家将成为新的海上霸主。但因为英国已经控制了海洋，所以潜艇对英国来说就是多余的。然而，如果潜艇掌握在一个海军力量较弱的国家手中，并且这个国家想要夺得海上霸权又不想遭受损失，那么潜艇就为该国提供了一个打败英国舰队的机会。如果一艘潜艇可以摧毁另一艘潜艇，那么潜艇将构不成威胁，因为到时候，为了控制大海，很多国家会建立一支强大的潜艇舰队。但一直待在水下的潜艇怎样在黑暗中找到进攻机会呢？鉴于上述考虑，圣文森特伯爵约翰·杰维斯和其他英国专家似乎很清楚，英国的最大利益不是通过发展潜艇获得的，而是通过压制潜艇获得的。罗伯特·富尔顿的传记作者暗示，英国政府向罗伯特·富尔顿提供了很多资金，让他将潜艇带回美国，然后忘掉一切。罗伯特·富尔顿给格兰维尔伯爵格兰维尔·莱韦森-高尔写了一封信，说：“除非每年给我两万英镑，否则我不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但罗伯特·富尔顿的发明似乎没有市场，于是失望地回到了美国，并将所有时间花在了研究蒸汽船上。针对潜艇的防御能力，罗伯特·富尔顿的观点和当时占主导地位的观点一样，他说：“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
罗伯特·富尔顿
格兰维尔·莱韦森-高尔
现代海军采用的潜艇是约翰·菲利普·霍兰设计的。约翰·菲利普·霍兰是爱尔兰裔美国人，也是芬尼兄弟会的成员。他认为潜艇是摧毁英国海军的唯一手段，他设计的潜艇完全可以用来摧毁英国海军，封锁英国海岸，从而为爱尔兰争取自由。因此，他设计的第一艘潜艇被称为“芬尼亚公羊”号潜艇，但这艘潜艇根本不是一艘“有撞角的军舰”。约翰·菲利普·霍兰一直坚持认为，潜艇在海战中没有对手。他高兴地叫道：“你没有可以对付潜艇的办法，甚至连潜艇自己也不行。”
19世纪90年代末，英国议会辩论记录文件表明，英国海军领导人也认为潜艇没有对手。1900年，担任英国海军大臣的乔治·戈申子爵认为潜艇不值得考虑。他说：“利用潜艇作战的想法是一种病态的想法。在海战中，我们不需要注意潜艇。潜艇是实力较弱的国家的武器。”但不久，阿诺德·弗尔斯特对乔治·戈申子爵的观点表示反对。他说：“如果乔治·戈申子爵是因为控制潜艇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而建议我们不应该建造潜艇，那么我应该认真考虑是否与他进行辩论。但乔治·戈申子爵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海军部不愿意承担任何潜艇项目的费用，因为潜艇是弱小国家的武器。但如果潜艇非常实用，那么拥有潜艇的国家将不再弱小，甚至会变得十分强大。我们比其他任何国家都更有理由害怕潜艇。因此，在其他国家努力解决潜艇问题时，我们却不去解决潜艇问题，这是不明智的。乔治·戈申子爵再次说道：‘应对潜艇攻击的最佳方式正在得到更多关注。’因此，只有关于如何对抗潜艇的建议才是有价值的。似乎可以肯定的是，必须从其他方面寻找应对潜艇的方法，而不是靠我们自己建造潜艇，因为很明显，一艘潜艇不能与另一艘潜艇作战。”
约翰·菲利普·霍兰
乔治·戈申子爵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所有国家的专业海军都认为，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然而，战争持续了几个月后，有证据证明这个想法是荒谬的。正如已经说过的那样，实战很快证明：潜艇能够对抗潜艇，并且潜艇是最有效的反潜舰。因此，英国海军部立即开始设计一种可以快速行驶的特殊狩猎潜艇。
事实上，大众对潜艇的态度仍然受到法国科幻小说家儒勒·凡尔纳的影响。一种倾向认为，潜艇是一种拥有隐身能力的船，几乎一直在水下秘密航行，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踪迹，并且可以随时浮出水面发射鱼雷。然而，关于潜艇的这些描述无疑是错误的。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时刻牢记，在大部分时间，潜艇是一艘水面舰艇。实际上，从苏格兰和爱尔兰海域附近的黑尔戈兰湾航行到大西洋贸易航线的途中，德国U型潜艇一直都在水面上航行。几个星期以来，德国U型潜艇四处寻找目标，几乎一直待在水面上。水面巡航让德国U型潜艇感到非常疲倦。只有两种情况会迫使德国潜艇潜入水下。第一种是当德国潜艇探测到一艘商船时，它会潜入水下，因为鱼雷能否击中目标完全取决于潜艇的水下行动。第二种是德国潜艇发现了一艘驱逐舰或其他危险的巡航船，因为正如人们说的那样，德国潜艇无法与驱逐舰作战。因此，只有在遇到危险时，德国潜艇才会潜入水下。危机出现的时候，德国潜艇要么逃离，要么发动攻击。
儒勒·凡尔纳
德国潜艇攻击一艘协约国商船
在一次巡航中，德国潜艇潜入水下的时间只占整个巡航过程的一小部分。然而，德国潜艇必须时刻准备潜入水下，这也是德国潜艇不得不长时间待在水面上的原因。潜艇有两套引擎，一套用于水面航行，另一套用于水下航行。重油发动机推动潜艇在水面上航行，但需要消耗大量空气。因此，在水下航行时，潜艇无法使用重油发动机。一旦潜艇潜入水下，就会将动力转化成电动马达，电动马达不会消耗维持潜艇兵生命所需的氧气。但由于尺寸限制，潜艇无法携带大型存储电池，导致潜艇在水下的巡航半径非常小，不超过五十英里或六十英里。为了给电池充电并获得水下航行的动力，潜艇必须浮出水面。然而，潜艇只有在水下才能完成击毁目标船的任务，并且只能潜入水里才能避开水面上的战舰。因此，潜艇必须时刻准备潜入水下并在水下保持长时间航行。也就是说，潜艇的存储电池必须始终保持最高效率，不应该被不必要的航行浪费掉。换句话说，除了试图攻击协约国商船或逃离危险时所需的短暂时间，德国潜艇必须一直待在水面上。在德国潜艇的一生中，最大的悲剧就是电池耗尽时遇到驱逐舰。如果在浅水区遇到驱逐舰，那么德国潜艇可以潜入水下，否则德国潜艇不能潜入水下，因为只有在浅水区，德国潜艇才有可能逃离危险。即使德国潜艇还有一点电，并且已经成功潜入水下，也不能在水下停留太长时间，因为电力很快会消耗完。电力消耗完后，德国潜艇要么浮出水面投降，要么被摧毁。德国潜艇的成功取决于可以停留在水面上的时间。尽可能保持电力充足可以使德国潜艇随时潜入水下，并长时间待在水下。事实上，潜艇本身的存在也是这样的。
纯粹的机械限制解释了德国潜艇为什么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潜艇。但德国潜艇只要与水面舰艇作战，长时间停留在水面上的事实就不算什么缺点。即使德国潜艇的大部分甲板暴露在水面上，在茫茫的大海上，德国潜艇也只是一种相对较小的船。我已经说过驱逐舰和其他巡航舰在试图追捕德国潜艇的过程中存在巨大劣势。驱逐舰虽然体型较小，但和德国潜艇相比大很多。因此，水面上航行的德国潜艇的监视哨可以在暴露前发现驱逐舰。当驱逐舰即将出现的时候，德国潜艇能做的就是躲避在水下，等到驱逐舰离开后浮出水面继续航行。采用护航体系之前，协约国海军主要依靠驱逐舰和其他水面舰船寻找德国潜艇。德国潜艇经常和协约国的巡航舰出现在同一片海域，偶尔会潜入水下隐藏自己的踪迹。但我们可以想象一下，除了携有深水炸弹、鱼雷和大炮以及撞击能力，驱逐舰还有另一种特性。设想一下，如果驱逐舰和德国潜艇一样，可以在水下航行，可以安装一个潜望镜用以观察广阔视野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那么当驱逐舰发现一艘德国潜艇时，可以在水下快速接近目标并发射鱼雷。显然，可以在水下航行的驱逐舰会剥夺德国潜艇的唯一优势————隐藏能力。
没有一艘驱逐舰能够完成潜入水下击毁德国潜艇的壮举。事实上，有一种船可以做到，即潜艇。这一例证立刻说明了协约国潜艇为什么是德国潜艇最可怕的对手的原因。显然，罗伯特·富尔顿、约翰·菲利普·霍兰和其他人宣布潜艇不能与潜艇作战时，并没有预见到潜艇的正确使用方式。他们将潜艇视为一种可以在水下长时间航行的船，认为潜艇只偶尔浮出水面获得新鲜空气。此外，他们很清楚，几乎所有时间都待在水下的潜艇不能互相作战，因为水下的潜艇无法看见彼此。在这种情况下，两艘潜艇之间的战斗就像两个被蒙住双眼的拳击手之间的比赛。早期潜艇也无法在水面上作战，因为即使面临武器威胁，潜艇也可以迅速潜入水下拒绝战斗。罗伯特·富尔顿和约翰·菲利普·霍兰认为，潜艇之间的战斗就是两艘潜艇在水下相互撞击。许多早期的珍贵照片描绘了潜艇之间激动人心的深海作战，照片上的潜艇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海怪，耀眼的探照灯可怕地射向对方。战败的潜艇之所以战败是因为遭到对方偷袭，但战败潜艇也经常偷袭水面舰艇。
重要的是，在潜艇与潜艇的对战中，与德国潜艇相比，协约国潜艇拥有一个巨大的优势。正如已经解释过的那样，大部分时间，U-53潜艇、“瓦伦丁纳”号潜艇、“莫拉特”号潜艇和其他德国潜艇不得不待在水面上，以便节约电池的电力，从而可以在协约国驱逐舰靠近时迅速潜入水下。但协约国潜艇指挥官并不需要保持待定状态，因为协约国潜艇不会遇到水面上的危险。驻扎在斯卡帕湾的协约国舰队发现，德国的水面舰艇不会在公海上航行。事实上，协约国潜艇偶尔也会遭到协约国驱逐舰的攻击。然而，这种情况虽然经常发生，但不会干扰协约国海军的行动。这一点看起来似乎自相矛盾，但又是完全真实的，因为协约国潜艇不需要随时准备潜入水下。实际上，协约国潜艇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因为它们不需要被迫节约电力。因此，在追捕德国潜艇方面，协约国潜艇拥有很大优势。英国和美国的潜艇可以潜入水下充电，并且可以快速前进，在“潜望镜深度”处保持水平位置。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深度，协约国潜艇就可以投射潜望镜。协约国潜艇的航行速度非常慢，约每小时一英里。在不耗尽电池的情况下，协约国潜艇可以航行一整天。
事实证明，德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水面上航行，潜艇的司令塔和甲板也暴露在水面上。但协约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偶尔会投射潜望镜。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德国潜艇可以发现协约国驱逐舰。同样，协约国潜艇的潜望镜在进入德国潜艇的司令塔视线范围内之前，可能已经发现水面上的德国潜艇。协约国潜艇的指挥官可能会在水下用潜望镜扫视海面，直到发现德国潜艇。然后，协约国潜艇依然会待在水下，以免被德国潜艇发现，同时悄悄地航行到鱼雷的射程范围内，将鱼雷发射到德国潜艇上。像德国潜艇袭击没有抵御能力的协约国商船那样，现在，在没有收到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德国潜艇也遭到了同样的袭击。然而，因为德国潜艇是一种交战船，所以协约国潜艇的行动没有违反国际法。
第2节 协约国潜艇的成就
和其他巡航舰一样，协约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不列颠群岛入口处的限定海域内。协约国潜艇最喜欢的海域是英吉利海峡、爱尔兰海南部入口圣乔治海峡和苏格兰与爱尔兰之间的北部通道。读者可能记得，在这些海域，护航舰队分开后，协约国商船通常是单独前往目的地的，其中很多商船要么完全没有护航舰的保护，要么没有得到有效护航。因此，这些海域成为德国潜艇攻击单艘协约国商船的最佳地点。协约国将这些海域分成了几块，每一块用一个字母表示并由一艘协约国潜艇巡航。一般情况下，协约国潜艇一直在各自分配到的海域内巡航，并且会用特有的“钢坯”进行巡航。只有在追捕德国潜艇的时候，协约国潜艇才能离开限定海域。与此同时，协约国潜艇也在北海搜寻德国潜艇，而德国潜艇必须通过黑尔戈兰湾的雷区或丹麦与挪威之间的斯卡格拉克海峡。
如前所述，协约国潜艇白天一直待在水下，潜望镜每隔十五分钟会暴露在水面上，搜索几英里范围内的海面。当夜幕降临时，协约国潜艇通常会出现在水面上，开始吸入新鲜空气并给电池充电。与此同时，潜艇上的潜艇兵们抓住机会放松一下，看看海面上的世界。协约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但德国潜艇大部分时间都在水面上。因此，在军事方面，协约国潜艇占据了很大优势，但也使协约国潜艇的工作更加艰难。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协约国潜艇的船舱内也没有暖气，因为释放暖气会消耗很多电量。潜艇内部的温度一般是其航行时的水温。寒冷的空气中夹杂着发动机的油味和食物的气味，潜艇兵们在不能洗澡甚至不能洗脸的情况下，连续航行好几天。在航行途中，协约国潜艇的稳定性并不完美，很多潜艇兵甚至是有经验的潜艇兵经常会晕船。有时，由于不稳定的航行，潜艇上的潜艇兵几乎不可能待在一个位置，也不可能按时睡觉。可怜的潜艇兵可能会打瞌睡，但倾斜的潜艇会使潜艇兵在甲板上爬来爬去。由于船舱内气温太低，潜艇兵们几乎不能写字；由于光线很暗，潜艇兵们也不能读书。潜艇兵们可以吸烟但受到一定限制。但有时，由于氧气不足，潜艇兵们只有不断猛吸才能使香烟燃烧起来。最令人烦恼的是，天气越来越冷，潜艇船舷两边的空气会凝结，船舱内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受潮了。当潜艇兵们躺在床上时，湿气就像雨滴一样挂在他们身上。在水面上待几个小时后，这种不舒适的感觉会产生一种叫“被麻醉”的精神状态。
一次巡航通常会持续八天。巡航结束时，许多潜艇兵会“疲乏到极点”，其中一些潜艇兵已经筋疲力竭。但肉体上的痛苦是最难以忍受的。协约国潜艇随时可能触碰到一枚德国潜艇布下的水雷。令人苦恼的是，英国或美国的潜艇与德国潜艇一样，很可能会遭到协约国水面舰船的袭击。一开始，协约国潜艇上安装了识别信号，预计协约国水面舰船会识别出水面上的协约国潜艇。有时，协约国水面舰船会根据信号成功识别出协约国潜艇。但大多数时候，信号并没有什么作用。英国和美国驱逐舰对自己的潜艇发动的攻击表明，信号无法为协约国潜艇提供有效保护。协约国海军委员会规定，协约国驱逐舰和巡航船都要击沉看到的任何一艘潜艇，除非有明确信息表明对方是协约国潜艇。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协约国潜艇上的潜艇兵与德国潜艇上的潜艇兵面临的危险一样。协约国潜艇上的潜艇兵体会过被很多深水炸弹包围的感觉，他们不得不忍受自己人对自己造成的威胁。类似的情况即使不是很多，也很有可能随时发生。因此，当协约国潜艇看到远处的协约国驱逐舰时，通常会像德国潜艇在同样的情况下表现出来的那样，迅速潜入水下。换句话说，协约国潜艇上的潜艇兵不愿冒着生命危险证明自己的身份，更愿意伪装成谨慎的德国潜艇。一天，一艘美国潜艇在水面上航行时，看到了一艘美国驱逐舰。潜艇上的潜艇兵们欢呼起来，因为当他们陷入深深的孤独中时，终于看到了一艘自己国家的船。然后，美国潜艇发出了日志中详细记录的所有识别信号，等待美国驱逐舰驶过来。然而，回应美国潜艇的不是友好的问候，而是约二十枚炮弹。炮弹落在了美国潜艇的周围。美国潜艇被迫迅速潜入水下六十英尺的地方。几分钟后，美国潜艇周围的深水炸弹爆炸了。潜艇的船板剧烈摇晃起来，船舱内的灯光熄灭了。美国驱逐舰似乎在逐渐靠近。于是，美国潜艇再次努力浮出水面，发出了军官们能想到的所有识别信号。这一次，美国潜艇成功了。美国驱逐舰越来越近，驱逐舰上的指挥官站在船桥上喊道：
“你是谁？”
“美国L-10潜艇。”
船桥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祝你好运，这是比尔。”
美国驱逐舰的指挥官和美国潜艇的指挥官曾是安纳波利斯的大学室友。
在其他方面，协约国潜艇和德国潜艇有着类似的经历。协约国潜艇的冒险之旅点亮了德国无限制潜艇战，同时是德国人赢得战争的依靠。德国潜艇上的观察员通过潜望镜发现大量协约国商船陆续驶进港口。协约国商船继续航行，完全无视周围的潜望镜。德国潜艇一直注视着驶入港口的协约国商船。
德国潜艇上的观察员自言自语道：“要击沉商船可真容易啊！”由于协约国反潜舰的加入，德国潜艇面临的危险越来越多，但攻击协约国商船并不困难。在潜艇上待了几个星期后，协约国潜艇兵们奇怪地发现，德国潜艇击沉的协约国商船很少。这一事实导致了英国海军和美国海军中普遍存在的一种观点，即德国人并不擅长占领。事实上，德国潜艇通过潜望镜观察到，协约国的大型商船非常绝望和无助。
当协约国潜艇遇到德国潜艇的时候，双方之间的较量一般十分短暂，通常会在几分钟内结束战斗。在极少数情况下，德国潜艇会试图撞击协约国潜艇，但几乎无一例外的是，鱼雷会迅速结束冲突。如果看到德国潜艇的时候，协约国潜艇恰巧在水面上航行，那么协约国潜艇的第一反应是迅速悄悄潜入水下。如果在德国潜艇发现协约国潜艇前，协约国潜艇已经成功潜入水下，那么协约国潜艇会在潜望镜的指引下，慢慢到达鱼雷的射程范围内。就像战争中经常发生的那样，协约国潜艇与德国潜艇之间的战斗是单方面的。德国潜艇很少知道协约国潜艇正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有时，协约国商船会从相对较高的船桥上看到鱼雷航迹。但德国潜艇的司令塔或潜望镜几乎不可能看到鱼雷的轨迹。除了德国潜艇上的观察员，其他人都看不到水面上的情况。德国潜艇体型较小，可以有效保护自己。协约国潜艇发射了许多鱼雷，但击中目标的几率很小。鱼雷通常会经过德国潜艇的船头或船尾几英尺的地方，或者穿过潜艇上方或下面。只要偏差几英寸，德国潜艇就可以免于毁灭。曾经有一枚美国鱼雷击中了德国潜艇，但鱼雷没有爆炸。然而，鱼雷一旦击中目标并爆炸，几秒钟内就能摧毁德国潜艇。鱼雷爆炸后，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到空中，有时德国潜艇也会被抛到空中，或者潜艇的一些零件会四处飞射。随后，海水逐渐消退，海面上留下一块巨大的油斑。油斑处可能会有两到三名挣扎的德国潜艇兵。被摧毁的德国潜艇上的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因此，1918年5月的一个晚上，在直布罗陀海峡以西约二百英里处，英国E-35潜艇在海下巡航。在左舷正衡方向约二英里到三英里的水面上，E-35潜艇发现了一个长长的可疑物。虽然可疑物的外观很普通，但经验丰富的潜艇兵通过潜望镜看到，这个可疑物是一艘德国潜艇。由于海水汹涌，E-35潜艇潜到水下四十英尺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又上升到距海面二十六英尺的地方，并且举起了潜望镜。E-35潜艇立刻发现不远处有一艘巨大的德国潜艇正悠闲地向北航行。德国潜艇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危险。为了到达鱼雷射程内并切断德国潜艇的退路，E-35潜艇重新潜到水下四十英尺的地方，全速行驶了二十分钟，然后再次逼近水面，举起了潜望镜。现在，E-35潜艇就在德国潜艇船尾的位置，但距离依然不够，还不能准确发射鱼雷。于是，E-35潜艇再次潜入水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每隔一段时间，E-35潜艇就会浮出水面，同时发现自己与德国潜艇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当E-35潜艇成功到达可以发射鱼雷的位置时，鱼雷朝着德国潜艇的方向射了出去，但没有命中目标。德国潜艇如果是一艘水面舰艇，那么就可以看到鱼雷的尾迹，然后迅速逃走。德国潜艇依然漫不经心地航行着，从未发现一枚鱼雷曾与它擦肩而过。E-35潜艇逐渐逼近德国潜艇，从弓形管中发射了两枚鱼雷，击中了目标。随后，只听到一声可怕的爆炸声，巨大的水柱冲向空中。几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水面上出现了一小块油斑。油斑逐渐扩散，直到水面上全是油渍。然后，几名德国潜艇兵浮出水面并开始朝E-35潜艇游过去。
美国海军的七艘潜艇驻扎在爱尔兰的贝雷文海，基地在爱尔兰海的入口处。协约国潜艇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人们将协约国潜艇和德国潜艇混淆了，其中的细节从未被查实过，但真实结果无疑是协约国潜艇击沉了德国潜艇。经过一个星期的巡航，AL-2潜艇返回基地。突然，AL-2潜艇的监视哨发现了德国潜艇的潜望镜。于是，AL-2潜艇立刻改变航向，准备发射鱼雷。夏日午后的宁静被一声可怕的爆炸声打破。显然，德国潜艇遭遇了不幸。AL-2潜艇即刻掉头，迅速潜入水下，试图撞击德国潜艇，但失败了。AL-2潜艇借助监听装置听到了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表明德国潜艇正试图浮出水面但遇到了困难。与此同时，AL-2潜艇还听到了德国潜艇发出的信号，表明德国潜艇遇险并发出了求救信号。根据德国海军部的记录，在贝雷文海附近航行的德国潜艇再也没有返回港口。因此，显而易见，这艘德国潜艇失踪了。美国潜艇指挥官海军中校R. C.格雷迪认为，在被发现前，德国潜艇已经发现美国潜艇，并且发射了一枚鱼雷。但由于发射路线错误，鱼雷返回击中了德国潜艇。还有人认为，AL-2潜艇附近有两艘德国潜艇，其中一艘朝AL-2潜艇发射了鱼雷但没击中。然而，这枚鱼雷急速前进，击中了另一艘德国潜艇。关于这件事的真实情况也许永远无法得到证实。
除了击沉德国潜艇，协约国潜艇还取得了其他成就。我们有理由相信，德国潜艇最害怕的对手除了深水炸弹就是协约国潜艇。一艘被俘的德国潜艇指挥官说：“我们已经习惯你们的深水炸弹，我们并不害怕深水炸弹，但我们一直非常恐惧你们的潜艇。我们永远不知道鱼雷会什么时候击中我们。”德国人非常害怕鱼雷的袭击，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协约国潜艇的活动区域。我们很快明白，只要协约国潜艇能在一个限定区域内巡航，德国潜艇就不会进入该区域，也不会与协约国潜艇作战。这一点似乎有些奇怪。两艘同类型、同规模、同军备的潜艇之间的战斗似乎是平等的，但普通人可能觉得德国人拒绝与协约国潜艇作战纯粹是因为德国人懦弱。然而，德国人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德国潜艇的任务不是与协约国战舰作战，而是摧毁协约国商船。德国潜艇指挥官接到的命令是：“击沉协约国商船！”德国只能以一种方式赢得战争，即破坏协约国的航运，切断协约国的海上联络及美国对协约国在人员、弹药和食物方面的援助。针对这项艰巨任务，由于潜艇和鱼雷数量不足，德国海军只有节约使用潜艇和武器，才有可能赢得战争。德国如果拥有足够的潜艇和鱼雷，那么可能会用潜艇和鱼雷对抗英国的H型潜艇和美国的L型潜艇。换句话说，德国如果可以确保发射的每一枚鱼雷都能击中目标，那么即使鱼雷数量有限，德国也会主动攻击协约国潜艇。然而，为了击沉德国潜艇，协约国使用了很多鱼雷。显然，这是一场德国无力承担的战争。当发现协约国潜艇的时候，德国潜艇会立即潜入水下。因此，协约国潜艇迫使德国潜艇做了一件对德国人不利的事情，即当德国潜艇与协约国潜艇处在同一片海域时，德国潜艇不得不一直待在水下。在这种情况下，德国潜艇不仅无法攻击协约国商船，还会消耗电力。正如我前面说过的那样，消耗电力大大降低了德国潜艇攻击协约国商船的效率。
与此同时，协约国潜艇的行动降低了德国在1917年建造的巡洋舰型潜艇的价值。德国建造巡洋舰型潜艇的主要目的是应对协约国的护航体系。正如我前文解释过的那样，协约国的护航舰降低了德国潜艇的作战效率。护航体系实施前，体型相对较小的德国潜艇可以行驶两百英里到三百英里，然后进入大西洋，攻击当时没有得到护航的协约国商船。但现在，驱逐舰从英国海岸出发，行驶到距英国海岸两百英里到三百英里的海域，在护航舰队周围形成一道保护屏障，护送护航舰队进入指定海域。于是，德国潜艇被逼到了英国沿海海域，遇到了协约国的驱逐舰、猎潜舰、潜艇和其他巡航舰。人们会记得，在协约国商船穿越大西洋的途中，没有护航驱逐舰为协约国商船护航，因为协约国根本没有驱逐舰完成这一任务。德国人不能派水面舰队突袭海上的协约国护航舰，因为德国水面战舰无法迅速逃离战场，还因为协约国的驱逐舰会护送护航舰前往目的地。德国人只能采取一种方式攻击协约国护航舰。一支由远洋航行的潜艇组成的舰队可以在海上航行两三个月，也极有可能一举击溃护航体系。因此，1917年夏，德国开始建造可以进行远洋航行的巡洋舰型潜艇。巡洋舰型潜艇长约三百英尺，排水量约三千吨，能够携带三个月到四个月的燃料和补给，并且可以装载鱼雷和超出驱逐舰射程范围的六英寸口径的大炮。签署停战协议时，德国已经建造了约二十艘巡洋舰型潜艇。但德国的巡洋舰型潜艇对协约国商船没有造成攻击威胁。协约国潜艇和驱逐舰阻止了德国巡洋舰型潜艇的作战。德国巡洋舰型潜艇很难操作，不仅不能继续留在协约国的反潜舰附近，而且不能有效攻击协约国商船。因此，德国大型潜艇从不冒险用鱼雷袭击协约国的护航舰，甚至不会用鱼雷攻击独自航行的协约国商船，但会用大炮捕获协约国商船。首次发现巡洋舰型潜艇的存在时，人们感到非常恐惧。但结果证明，巡洋舰型潜艇是德国各类船中最无害的一种船。
协约国潜艇取得的另一个重要成果是：德国潜艇无法成群结队地追逐协约国商船。1917年到1918年，人们认为德国潜艇非常可怕，因为德国潜艇常常十艘或者十五艘为一组，停泊在水面上，等待攻击协约国商船或军资运输船。路过的船会看到很多德国潜艇同时追击一个目标。1918年9月，一个美国新闻记者团访问英国。我向美国新闻记者团发表了演讲。在演讲中，我对美国新闻记者说：“我不知道你们在来英国的途中看到了多少艘德国潜艇，但如果你们有这样的经历，一定看到了很多艘德国潜艇。我在美国报纸上看到过很多关于这方面的报道。你们如果相信这些报道，那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即海面上的大量协约国商船很难穿过海洋，并且船舷上的油漆已经被德国潜艇刮掉了。当然，这些报道都是非官方的。令人遗憾的是，这些报道刊登出来后，给人留下了一种错误印象。不久前，美国海军乘坐一艘开往英吉利海峡的船来到英国。我看到了其中一位士兵写给他女朋友的信。这位士兵说，他打算将这封信带到岸上，塞进一个邮筒里，这样一来，信件检查员就不会看到信的内容了。信件检查员确实看到了他的信。最后，这封信到了我手中。显然，这位士兵想要告诉女朋友自己经历的危险。他在信中说，他乘坐的船每天都会遇到两三艘德国潜艇，船上的两名间谍被绞死了，‘当我们离开港口到达海上时，至少有十八艘德国潜艇等着我们’。我们能打败德国潜艇吗？”
战争早期，德国潜艇也许以舰队为单位行动。但一旦协约国潜艇开始出航，德国潜艇就不得不放弃以舰队为单位的作战方式。我已经指出了德国潜艇从舰队行动转为潜艇独自行动的过程和原因。在公海上，协约国巡航舰无法判断一艘潜艇是敌是友，也从不知道海面上的潜艇是自己人还是德国人。因此，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协约国海军委员会命巡航舰攻击遇到的任何一艘潜艇，除非有充分证据证明对方是协约国潜艇。毫无疑问，德国人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因此，德国潜艇试图成群结队行动会非常危险，因为它无法确定自己遇到的潜艇是不是协约国潜艇。即使协约国潜艇变得非常活跃，德国潜艇可能也尝试过两艘一起巡航。如上所述，人们猜测AL-2号潜艇可能遇到了两艘德国潜艇。然而，事实上，并没有记录表明AL-2号潜艇遇到了两艘德国潜艇。德国潜艇必须单独行动的情况对协约国非常有利，尤其是当美国开始向欧洲海域运送军队时。关于这一点，我会在下文描述。